第三十六章 冬青和绛珠(1)
第三十六章冬青和绛珠(1)
龙山玄都观里,有一株两丈高的耐冬树,树干粗壮得几个人合抱才能围过来;还有一株白牡丹,也有一丈多高,花开时节,绚丽夺目,宛如一团锦绣。国俊听说了,就梦游来到龙山玄都观。租了一个房间做书斋,住下来。
一天,国俊正在书斋中读书,偶然抬头向窗外一望,远远看见一个白衣女孩的身影在花丛中若隐若现。国俊想,道士修炼的地方哪来的女孩呢?便急走出书斋看个究竟,女孩却早已无踪无影了。此后,又有几次看见女孩出来。但是,一看见国俊就飘然而去。
这一天,国俊便预先藏在树丛里,等候女孩再来。不一会儿,白衣女孩果然来了,身旁还有一个红衣女孩陪伴着。国俊望去,两个妙龄女孩,红白相映,光彩照人,真是艳丽双绝。
女孩愈走愈近,突然,红衣女孩停住脚步,一边后退一边小声说:“这里有生人!”国俊不肯错过机会,猛然从树丛里出来,扑向女孩。两个女孩吓得扭头就跑,裙衫长袖飘舞起来,传来一阵浓郁的香气。国俊追过短墙,女孩们的倩影又消失了。国俊爱慕极了,便提笔在树上写了一首绝句:
“无限相思苦,含情对短窗。恐归沙吒利,何处觅无双?”
国俊边想边走,这是哪里来的漂亮女孩?进了书斋,白衣女孩忽然笑盈盈地走了进来。国俊又惊又喜,起身相迎。女孩笑着说:“瞧你刚才气势汹汹的样子,像个强盗,怪吓人的;没承想原来是个风流儒雅的诗人呢,那就不妨见见面吧。”
国俊问起她的身世,女孩说:“我叫冬青,本是花神女儿。因父亲写的一首诗被人诬陷为“诽谤玉皇大帝”,被流放沙门岛,我被株连流放到这里,被道士幽闭在这山中。”国俊忙问:“道士叫什么名字?我一定替您洗雪耻辱。”冬青说:“不必了。道士敬重家父,他也没为难我。。我趁此机会跟您这位风流文士常来幽会,倒也不错呢。”国俊又问那位红衣孩是谁,冬青说:“她叫绛珠,是我的表姐,也因受我父亲株连,幽禁在这里。”国俊和冬青两人愈谈愈亲密。当夜,冬青便留宿在国俊的书斋里。国俊搂着美女颠鸾倒凤、鏖战通宵,不必细说。
第二天醒来,已是红日临窗。冬青急忙起身,说:“这真是贪欢忘天晓了!”一边穿衣,一边高兴地对国俊说:“我也凑了一首诗,算是对昨天您的大作的酬和吧,请勿见笑。”说罢,她吟诵道:良夜更易尽,朝辉已上窗。愿如梁上燕,栖处自成双。”
国俊一听,喜出望外,握住冬青的手说:“您原来秀外慧中,漂亮而又聪明,真叫人爱死了!离了你一天,真如千里之别。您务必抽空就来,不必等到晚上啊!”冬青答应着。
从此,国俊和冬青每夜必会。国俊求冬青邀绛珠来,绛珠却总是不来,国俊颇觉遗憾。
冬青只好安慰国俊:“绛姐的性情落落寡合,不像我这么痴情。你得容我慢慢劝她,不要性急呀!”
一天晚上,冬青突然闯进书斋,满面凄惨地对国俊说:“你连‘陇’都守不住,还望‘蜀’呢。咱俩永别的日子到了!”国俊大惊:“这是怎么说?你要到哪里去?”冬青用衣袖擦着泪,泣不成声地说:“这是天意,很难给你说清的。反正你当初的诗句今日应验了。‘恐归沙吒利,何处觅无双?’,可以说是为我而吟的了。”
国俊一再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,冬青就是不肯明言,只是呜呜咽咽,哭个不止。这一夜,两人通宵未眠,天刚透亮冬青就走了。国俊感到十分奇怪,惴惴不安。
第二天,一个姓蓝的抚宁县财主,到玄都观来游览,见到那株白牡丹,十分喜爱,便花钱把它挖走了。国俊这才恍然大悟,原来冬青是牡丹花妖,于是感到怅惘,而又十分惋惜。
过了一些天,国俊听说那位姓蓝的把牡丹花移植到家中,牡丹花却一天天枯萎了。国俊痛恨极了,写了哭花诗五十首,天天跑到白牡丹原来的坑穴边上痛哭凭吊。
一天,凭吊完毕,正在返回书斋,远远望见红衣女孩绛珠也在牡丹穴边凭吊。国俊便慢慢走过去,绛珠也不躲避;国俊近前拉住她的衣袖,两人相对流泪。站了一会儿,国俊邀绛珠到书斋一叙,绛珠便跟着来了。绛珠长叹一声,说:“从小要好的姐妹,竟然一旦断绝了。听到你的哭声,我更悲痛。你的眼泪流到九泉之下,也许她会为你的诚心感动而复生呢。可是死者精魂开始消散,短时间内怎么能跟我们一块儿谈笑啊?”
国俊也叹息说:“都怪小生命薄,妨碍了情人,当然更无福气消受双美了。从前我多次托冬青转达我对您的爱恋之情,为什么您不来见我呢?”
绛珠回答说:“我以为年轻书生,十有八九是薄情儿,不知你原来是个至性至情的人不过你我相交,只在友情而不在淫乐。如果一天到晚总是卿卿我我,那我是办不到的。”说罢就要告辞。
国俊赶紧上前拦住,说:“冬青长别已使我失魂落魄。全靠您陪我一会儿,我才得到一些安慰,您怎么能如此绝情呢?”绛珠无奈,只好留宿一夜。这一夜,她让国俊销魂。事毕,她说:“这种事不能总贪恋,贪恋容易伤身。”第二天清早,她走了,走后多日不见再来。
国俊独自面对窗外凄冷的雨丝,苦苦思念着冬青和绛珠,夜里辗转反侧,眼泪洒满了枕席。
凄苦难奈之际,便披衣起床,挑亮灯烛,按照前首诗的韵脚又写了一首五言绝句:山院黄昏雨,垂帘坐小窗。相思人不见,中夜泪双双。¬
写成之后,正在低吟,忽听窗外有人说:“有作诗者便应有和诗者呀!”一听就知道是绛珠,国俊急忙开门迎接。绛珠看看书案上的诗,顺手提笔在后面续了一首:连袂人何处?孤灯照晚窗。空山人一个,对影自成双。
国俊读了和诗,又流下泪来,也更埋怨与绛珠相见的次数太少了。绛珠劝解说:“我不能像冬青妹子那么热情,只不过多少安慰一点儿您的寂寞罢了。”国俊想同她亲热,绛珠不同意,说:“聚首的欢乐,何必这样呢?”从此,每当国俊孤独难奈时,绛珠便来一次,来了也不过是与国俊饮酒作诗,有时不过夜便走了。国俊也只好由她,因此常常对她解嘲说:“冬青是我的爱妻,绛珠您是我的良友啊。”
一次,国俊问绛珠:“您是院中第几株?希望早告诉我,我要把您移植到我老家去,免得像冬青似的又被恶人抢去,让我遗恨一辈子。”绛珠说:“花木像人一样,故土难离,告诉你也无益。你跟爱人还不能白头偕老,何况朋友呢?”国俊不听,拉着她的臂膀来到院中,每到一株牡丹花下,就问:“这是您吧?”绛珠掩口笑笑,不作声。
2025年5月4日星期日
